天地交泰:古代神秘数字
天地交泰：古代神秘数字
古代神秘数字
刘锡诚
中国古代有一些神秘的数字，一直沿袭到今天。什么“三皇五帝九皇六十四氏八十一姓”，“三坟五典八索九丘”呀，什么“三江五湖”，“九山、九川、九泽、九原、九有、九州”呀，什么“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千世界”呀，什么“七十二圣”，“一百单八将”呀，什么“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呀，等等，至今还常常出现在书刊中和人们的口头上。人们在使用这些数字时，却对它们并不经意，不深究其中的含义何在。这类神秘数字，虽经历代学者的研究和破译，其象征含义却一直聚讼纷云，若明若暗，朦朦胧胧，很象一个个深不可测的黑洞，永远保守着自己的秘密，也永远吸引着好奇的人不断地探险。
古代和现代的许多思想家和学者，早就注意到了中国人的神秘数字并非实数，而是一些包含着象征意义的虚数。本世纪四十年代，彭仲铎在《国文月刊》上发表了《三五九》，闻一多、季镇淮、何善周又在同一刊物上发表了《七十二》，后来，卫聚贤在《说文月刊》上发
表了《数目字》。六十年代旅居台湾现已在大陆定居的杨希枚一连发表了《中国古代的神秘数字论稿》等多篇文章，对中国神秘数字进行了十分有意义的破译，不仅推进了对神秘数字的研究，也从而使那些对中国神秘数字有浓厚兴趣而又不得其解的人，对之有了粗浅的了解。应该说，中国神秘数字至今仍然是个神秘的“黑洞”。围绕着这种对神秘数字这种文化现象的探索和研究，形成了一门叫做“宗教符号学”或“象征学”(symbology) 的分支学科。
随着我国改革开放形势的发展和对中华文化研究的深入，人们对神秘数字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兴趣。在市场经济的温床上滋长起来的拜金主义思潮，推波助澜地使某些数目字更加带上了诱惑力。据报载，根据越语或汉语谐音的原则，一些商人把“8”与“发财”的“发”联系起来，把“6”当成吉祥语“六六大顺”的“六”。于是，凡带有“8”或“6”这些数字的电话号码和汽车牌照，便成为一些腰缠万贯的“大款”或“大腕”们角逐的对象，他们把发财致富和事业顺遂的希望寄托在这些谐音的吉祥数字上。由于人们对中国神秘数字的形成和象征含义缺乏了解，致使有些人对某些数字产生了盲目崇拜的迷信思想。
研究神秘数字的学者大都把神秘数字与中国古代的五行观念联系起来，与天地观、阴阳观联系起来，认为神秘数字是“天地交泰”、”阴阳合德“、“天人合一”思想的
一个象征系统。有的学者从这种观点出发，在破译某些神秘数字的隐秘象征含义的同时，将其归纳并分列为四大类：(1)基本的天地数;(2)真正的天地数;(3)十数以上“参天两地”的大衍神秘数;(4)十数以上“参天两地”的小衍神秘数。(参见杨希枚《古籍神秘性编撰型式补证》)
天什么地什么所谓基本的天地数，就是《易·系辞》里所说的“天地之数”，也就是从1到10这十个自然奇偶之数。
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天数五，地数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天数二十有五，地数三十;凡天地之数五十有五。此所以成变化而行鬼神也。(《易·系辞》)

其中的五个奇数(1，3，5，7，9)被称为“天数”或“阳数”，而另外的五个偶数(2，4，6，8，10)被称为“地数”或“阴数”。这55个天地之数以不同的方式结合，就造成了包含着不同象征意义的神秘数字。
所谓真正的天地数，是指十个天地数中的一对天地数，即：“天三地四”，或曰“阳三阴四”两数。这是由于古人认为天是圆的、地是方的，而圆的天和方的地这二者的周径之间的比例是三比四(3：4)，因此，“三”和“四”便成为天地和圆方的象征数字。
关于“三”这个数字的象征意义，还有另外的一种说法。《老子》第42章：“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对于“道”是什么，历代的解释众说纷云，不是一两句话所能说清楚的。唐初道士成玄英在《老子义疏》里解释说：“夫道者何也?虚无之系，造化之根，神明之本，天地之源。”又《淮南子.天文训》解释“道”与一、二、三的关系曰：“道始于一;一而不生，故分而为阴阳;阴阳合和而万物生，故曰：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他强调的是一不能生二，而分裂为二，即阴阳，阴阳相合和而产生三。于是，“三”这个数字就成为阴阳合和的造物，是万物生殖繁衍的象征。老子从生殖繁衍的角度对“三”这个数字提出的解说，显然带有朴素唯物主义的彩。古人把“三生万物”的观念运用到天文、历数、律吕、度、量、衡权、建筑以及社会组织等众多的领域之中，说明人们对“三生万物”这种观念的普遍认同。许多为人所创造的文化物的数字都是“三”的倍数，从留存下来的建筑物结构，到皇权国家体制和官员的设置。汉董仲舒甚至在发挥他的“求天数之征，莫若于人”的“大宇宙和小宇宙”理论时，说人的身体也是按照“三”的倍数来构造的：“人之身有四肢，每肢有三节;三
四十二，十二节而形体立矣。”可见这种观念的影响之深远。
“天三地四”这两个真正的天地之数是神秘数字，两数相乘之积以及由这个积数而衍生出来的十数以上的数字(如24，36，144，216，384，等)，也都是神秘数字。这些数字如上所述，被称为小衍神秘数字。构成小衍神秘数字的公式是：X=N(3×4)。由于这些十以上的神秘数字，都是以真正的天地两数之积为基数而衍生出来的，所以这些神秘数字也都蕴含着“天地交泰”、“阴阳合德”的象征意义。《易.象传》说：“天地交泰而万物兴”，因此，“天三地四”以及由这两个真正的天地数之积而衍生出来的神秘数字，也就蕴含着万物生殖、繁荣昌盛的象征意义。
“天九地八”两数也是两个基本的天地之数，不过它们与“天三地四”不同，是十个天地数中之最大的天数和地数，或阳极和阴极之数。这两个真正的天地之数，恰恰又是“天三地四”两数的倍数，3×3=9，2×4=8。
作为阳极之数的“九”，在中华传统文化中到处都可以看到它的身影。《国语·鲁语》上说：“共工氏之伯九有也，其子曰后土，能平九土，故祀以为社。”《周语》下说：“高高下下;疏川导滞;钟水丰物。封崇九山;决阳九川;陂障九泽;丰殖九薮;汨越九原;宅居九奥。合通
四海。”《禹贡·锥指》卷三说：“九河既道。”《水经注·漻水》说：“神农既诞，九井自穿，汲一井则众水动。”古人所说的“九”，也不是一个实数，而是一个表示极大、极多的虚数，亦即象征数。用“九”作为象征的事物，还很多很多。如象征国家政权的“禹铸九鼎”，象征人君的“九五”(《易·乾》：“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现在我们还继承了这个“崇九”的文化传统，还常常说“天有九重”，“九霄云外”，还说“黄河九十九道弯”(大概还是认为黄河之水天上来)，还说“九死一生”(人死后魂要升天)之类，其实并不真的是“九”这个数，而是很多的意思。“九”这个最大的天数，在长期的文化传承中，逐渐被运用到各个社会生活领域，从神圣的天数的神圣性而被赋予了中国人世俗生活中常常希望的那种吉祥的意思。只有到了文化大革命时代把知识分子叫做“臭老九”，“九”这个最大的天数和吉祥数，才被破天荒第一次赋予了反面的意思。
“八”是最大的地数，是象征大地的极数。既然如此，是否可以据此推论，凡是与“八”这个最大的地数有关的神秘数字，都与地有某种关联呢?上古神话中有“八柱”的说法：地上有八根柱子(神山)把天给顶起来。(《楚辞·天问》曰：“八柱何当?”)天柱为什么是八根而不是九根或七根，这当然是原始人类的宇宙观，显然与古人的地数(阴数)观念有关。古人还有八极、八方、八　、八泽、八　、八正等观念。《淮南子·坠形训》说：“天地之间，九州八极。土
有九山，山有九塞，泽有九薮，风有八等，水有六品。……九州之外，乃有八　……凡八　八泽之云，是雨九州。八　之外，而有八　……凡八　之气，是出寒暑，以合八正，必以风雨。八　之外，乃有八极。……凡人民禽兽万物贞虫，各有以生，或奇或偶，或飞或走，莫知其情。唯知通道者，能原本之。”八　、八　、八泽、八正之“八”数，也都表示极远、极广、极多、极大的意思。即使现在，我们也还常用这个阴极之数来象征极大极多，如“八面来风”--左右逢源，“八面玲珑”--圆滑至极，等。
“天八地九”这两个最大的、基本的天地数之积“七十二”(9×8)，是中国古代最常见的、也最具有神秘性的数字。我们不妨略举几个例子来看。《庄子·天运篇》：“孔子谓老　曰：‘丘治诗书礼乐易春秋六经，自以为久矣，孰知其故矣，以奸(干)者七十二君--论先王之道，而明周召之迹--一君无所钩用。”《后汉书·祭祀志》注引《庄子》佚文：“易姓而王，封于泰山，禅于梁父者，七十二代。”《大戴礼记.盛德篇》：“明堂自古有之也，凡九室，一室而有四户，八牖，凡三十六户，七十二牖，以茅盖屋，上圆下方。”　《史记·高祖本纪》：“高祖为人，隆准而龙颜，美须髯，左股有七十二黑子。”《孔子世家》：“孔子以诗书礼乐教弟子，盖三千焉，身通六艺者七十二人。”《路史·后记》四注引《鱼龙河图》：“黄帝之初，有蚩尤氏，兄弟七十二人。”据记载，黄帝与蚩尤战，也是经七十二战后斩蚩尤的。等等，
不一而足。这些材料中所提及的“七十二”这个数字，并不一定是作为实数的“七十二”，其中有些早先其实是“七十”而后变成“七十二”的，原因很可能就是由于“七十二”是“天地交泰”、“阴阳合德”而衍化出来的一个表示极多、极大的虚数。同样，“七十二”的倍数也往往是些神秘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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