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与“自然”——中国古代关于“自然”的概念
陈望衡
【摘 要】在中国古代哲学中,关于自然,主要有两个概念:“天地”、“自然”.“天地”的最大功能是孕育生命,具有生态的意义.天地具有神圣性.人参与天地的创造.“自然”不是指物质,而是指物质的一种性质,此性质为自然而然,即本性.中国古代哲学中的“天地”、“自然”概念,其深刻内涵对于当今生态文明建设具有重要的意义.
【期刊名称】什么然而生《世界建筑》
【年(卷),期】2014(000)002
【总页数】2页(P22-23)
【关键词】天地;自然;中国古代
【作 者】陈望衡
【作者单位】武汉大学城市设计学院
【正文语种】中 文
什么叫“自然”?查《中国大百科全书·哲学》,它是这样被定义的:“自然或自然界,广义上指一切不依人的意识为转移的客观存在,即处在多种形式中包括社会在内的整个世界,在这个意义上与物质、宇宙、世界是同一系列的概念;狭义上指社会之外非人工造成的整个无机界和有机界的一切事物,是各门自然科学以及一般自然观所研究、把握的客体”[1]770。就现在运用“自然”这一概念的实际来看,“自然”概念的广义很少用,用的大多是狭义。狭义上的“自然”有一个基本点,就是与社会相对,与人工相对。在古代汉语中,与现今“自然”概念完全一致的概念没有,多是与之近似的概念,其中,最具哲学意味的是两个概念——“天地”与“自然”。
“天地”在古汉语中最初是分开来用的,出现很早,甲骨文中有“天”字:一个正面站立的人,人头上有一四边形的圈,表示头顶的空间。已发现的甲骨文中没有“地”字,金文中有。《说文解字》释“天”:“颠也,至高无上,从一大”[2]7;释“地”:“元气初分,轻清为天,重浊阴为地,万物所陈列也。从土,也声”[2]286。最早将“天”与“地”合成一词,且赋予深刻的哲学含义的是《周易》。《周易》中的《易经》部分,天、地是分用的;其《易传》部分,既
有天、地的分用,也有天、地的合用。分用的天有时相当于天地。合用的天、地则形成一个概念,此概念相当于现今的自然。从《易传》中对“天地”一词的运用来看,天地具有如下几种重要性质:
第一,天地是与人相对的。《系辞下传》云:“《易》之为书也,广大悉备,有天道焉,有地道焉,有人道焉。兼三才而两之,故六。六者非它也,三才之道也”[3]157。朱熹对这句话有个解释:“三画已具三才,重之故六,而以上二爻为天,中二爻为人,下二爻为地”[3]157。这话清楚地将人与天、地区分开来了,人处于天地之间。天、地、人是为三才,即构成宇宙的3种材料,实际上也可以分为两种,天地合为一种,人为一种。这种区分,与现代的狭义的自然观,将自然与人对立并区分开来,很一致。
第二,天地广大悉备。《系辞上传》云:“广大配天地”[3]140;《序卦传》云“盈天地之间,唯万物”[3]165。《中庸》认为天地无穷大,它说:“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无穷也,日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今夫地,一撮土之多;及其广厚,载华岳而不重,振河海而不泄,万物载焉。”[4]55
第三,天地是万物的母体。说是母体,一是生万物。《系辞下传》云:“天地之大德曰生”[3]
150。另,《序卦传》云:“有天地,然后万物生焉”[3]165。二是养万物。颐卦《彖传》云:“天地养万物”[3]74。这种理解与当今的自然概念亦是一致的。
“天地大德曰生”,这“生”的概念,包含生命与生态两个方面的内涵。虽然《周易》将人的生命置于首要位置,但没有忽视别物的生命,而且总是将人的生命与别物的生命联系起来。它强调的生,是万物的生,而不是人这一物的生。无妄卦《象传》云:“天下雷行,物与无妄,先王以茂对时育万物”[3]71。朱熹解释此句,云:“天下雷行,震动发生,万物各正其性命,是物物而与之以无妄也。先王法此以对时育万物,因其所性而不为私焉”[3]71。“对时育万物”,按照时令培育万物,强调“时”对育万物的重要性。所谓“因其所性而不为私焉”,就是要求破除人类中心主义即“不为私”,尊重他物生存与发展的权利,即尊重“其所性”。
在中国古代哲学看来,天地不是现代自然概念所强调的“客观”的“物质”的世界,而是欣欣向荣的生命的、生态的世界。正是因为重视生命及生态,所以,天地概念没有过于强调“三才”的区分。虽然从宇宙的构成来说,有天、地、人“三才”,但从生命的意义上来说,“三才”实为一体,人这一“才”,其生来自天地;其养也来自天地。中国古代哲学的“天人合一”说,其基础其实来自这里,它的本质是生命与生态意义上的天人一体性。
重视生命以及重视生态是中国天地概念的精髓。
第四,天地的运动是有规律的。《庄子》则将天地的运行规律概括成“正”,说要“乘天地之正”[5]14,即驾御天地的规律。中国另一部重要哲学著作《中庸》将此规律表述为“中”。《中庸》说:“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4]30。“中”,在哲学意义上为恰当、正确。据“中”而动,就是按规律而动,也就是“顺动”。豫卦《彖传》:“天地以顺动,故日月不过而四时不忒。”[3]57
关于宇宙运行的规律,中国古代哲学有属于自己的表述。概而言之,就是阴阳。阴阳概念的提出是《周易》最重要的贡献。阴阳运动有规律可循,故曰“一阴一阳之谓道”[3]139;然又很难把握,故又曰“阴阳不测之谓神”[3]139。
第五,天地具有神性。《周易》中的“天地”具有神性。观卦《彖传》:“观天之神道而四时不忒”[3]63。天在这里就是指天地,《周易》中常有用“天”代替“天地”的情况,所以说,“天之神道”就是说“天地之神道”。值得我们注意的是,《周易》说的“神道”不是神灵之道。《系辞下传》中说到制作八卦的用处时,说是“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3]150。这里用概念是“神明”,“神明”也不是神灵之明。《说卦传》云:“神也者,妙万物而为言者也”[3]162。
很显然,神不仅是秘,更重要是妙。妙,即奇之至,也是美之极!《周易》是不谈人格神的,至于“阴
阳不测之谓神”中的“神”,也不是指人格神,而是指神奇。概而言之,《周易》说天地具有神性,这神性指的是天地的不可知性、无限性、神圣性。
中国哲学中的神是一个比较模糊的概念。虽然《周易》中的神不是指人格神,但在中国古代文献中,诸多关于天、天命、天理的阐述中,仍然含有一定的人格神的意味,但不突出。孔子就不那么喜欢讲“怪力乱神”,他的“天命”究竟是谁的旨意,就有点模糊了,既可以看作是神灵之命,也可以看作是自然之命。这就与西方的自然观有很大的不同。西方的自然观,要么持唯物主义立场,认定自然是客观的,没有神性;要么持唯心主义立场,认定自然有神性,而且自然就是神的作品。中国古代哲学对于天地的神性问题,不把话说死,多做模糊化的处理,这种处理方式耐人寻味。
第七,人可以参与天地的运动。《周易》有天、地、人“三才”说,人参与天地的创化。《周易》的这一思想在《中庸》中表述得更为透彻,更为充分。《中庸》说:“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
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4]52这话的关键词是“诚”,诚者真也,真者性也,至诚则至真,至真则尽性。性者,本也,人之性为人之本,物之性为物之本。能够尽人之性,对性的重要性必定有足够的认识,也就能“尽物之性”,而“尽物之性”,就是参与天地创化了。
第八,最大的美在天地,《庄子》说“天地有大美而不言”[5]563。对天地的审美快乐从何而来,从与天地的和合而来。《庄子》说:“夫明白于天地之德者,此之谓大本大宗,与天和者也;所以均调天下,与人和者也。与人和者,谓之人乐;与天和者,谓之天乐。”[5]340这段话非常重要。《庄子》说,与天和须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要“明白天地之德”,《庄子》强调这德为“大本大宗”。那么,什么是天地之德?就是《周易·系辞下传》所说的“生”——生命及生态。只有与天地共同着生命和生态(不只是欣赏),才能说实现了天和,而实现了天和,就能获得最高的快乐——“天乐”。
诚如《中庸》所说,“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4]55中国古代的自然观——天地观,其深刻性和超凡性不言自明!
自然这一概念主要来自《老子》, 《老子》这本书,其实可以另名为“自然论”。字面上,
《老子》中的“自然”与今天讲的“自然”完全一样,但两者有实质性的区别。《老子》中的“自然”不是自然物,而是指一种性质,此种性质为“自”而“然”之,自然而然;而今天讲的“自然”是“指社会之外非人工造成的整个无机界和有机界的一切事物”[1]770。
《老子》说:“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6]451-4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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