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课
1、唐雎不辱使命
秦王使人谓安陵君曰:“寡人欲以五百里之地易安陵,安陵君其许寡人!”安陵君曰:“大王加惠,以大易小,甚善;虽然,受地于先王,愿终守之,弗敢易!”秦王不说。安陵君因使唐雎(jū)使于秦。
秦王谓唐雎曰:“寡人以五百里之地易安陵,安陵君不听寡人,何也?且秦灭韩亡魏,而君以五十里之地存者,以君为长者,故不错意也。今吾以十倍之地,请广于君,而君逆寡人者,轻寡人与?”唐雎对曰:“否,非若是也。安陵君受地于先王而守之,虽千里不敢易也,岂直五百里哉?”
秦王怫(fú)然怒,谓唐雎曰:“公亦尝闻天子之怒乎?”唐雎对曰:“臣未尝闻也。”秦王曰:“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唐雎曰:“大王尝闻布衣之怒乎?”秦王曰:“布衣之怒,亦免冠徒跣(xiǎn),以头抢(qiāng)地耳。”唐雎曰:“此庸夫之怒也,非士之怒也。夫专诸之刺王僚也,彗星袭月;聂政之刺韩傀(guī)也,白虹贯日;要离之刺庆忌也,仓鹰击于
殿上。此三子者,皆布衣之士也,怀怒未发,休祲(jìn)降于天,与臣而将四矣。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gǎo)素,今日是也。”挺剑而起。
秦王挠,长跪而谢之曰:“先生坐!何至于此!寡人谕矣:夫韩、魏灭亡,而安陵以五十里之地存者,徒以有先生也。”
秦王派人对安陵君(安陵国的国君)说:“我打算要用方圆五百里的土地交换安陵,望安陵君一定要答应我啊!”安陵君说:“大王给以恩惠,用大的地盘交换我们小的地盘,实在是善事;即便这样,但这是我从先王那继承的封地,(我)愿意始终守护它,不敢交换!”秦王知道后(很)不高兴。因此安陵君就派遣唐雎出使到秦国。
秦王对唐雎说:“我用方圆五百里的土地交换安陵,安陵君却不听从我,这是为什么?况且秦国使韩国魏国灭亡,但安陵却凭借方圆五十里的土地幸存下来的原因,是因为我把安陵君看作忠厚的长者,所以不打他的主意呀。现在我用安陵十倍的土地,让安陵君扩大自己的领土,但是他违背我的意愿,这不是看不起我吗?”唐雎回答说:“不,并不是这样的。安陵君从先王那里继承了封地所以守护它,即使(是)方圆千里的土地(也)不敢交换,更何况只是这仅仅的五百里的土地(就能交换)呢?”
秦王勃然大怒,对唐雎说:“先生也曾听说过天子发怒的情景吗?”唐雎回答说:“我未曾听说过。”秦王说:“天子发怒(的时候),会倒下百万人的尸体,鲜血流淌千里。”唐雎说:“大王曾经听说过百姓发怒吗?”秦王说:“百姓发怒,也不过就是摘掉帽子,光着脚,把头往地上撞罢了。”唐雎说:“这是平庸无能的人发怒,不是有才能有胆识的人发怒。专诸刺杀吴王僚的时候,彗星的尾巴扫过月亮;聂政刺杀韩傀的时候,一道白光直冲上太阳;要离刺杀庆忌的时候,苍鹰扑在宫殿上。他们三个人,都是平民中的勇士,心里的愤怒还没发作出来,上天就降示了吉凶的征兆。(现在专诸、聂政、要离)连同我,将成为四个人了。假若有胆识有能力的人(被逼得)一定要发怒,那么就让两个人的尸体倒下,五步之内淌满鲜血,天下百姓(将要)穿丧服,今天的情形就是这样了。”说完,拔剑而起。
秦王变了脸,直身而跪,向唐雎道歉说:“先生请坐!怎么会到这种(地步)!我明白了:韩国、魏国灭亡,但安陵却凭借方圆五十里的地方生存下来,仅仅是因为有先生您在啊!”
2、邹忌讽齐王纳谏
邹忌(zōu jì)修八尺有余,而形貌昳(yì)丽。朝(zhāo)服衣冠,窥(kuī)镜,谓(wèi)其
妻曰:“我孰(shú)与城北徐公美?”其妻曰:“君美甚,徐公何能及君也?”城北徐公,齐国之美丽者也。忌不自信,而复问其妾(qiè)曰:“吾孰与徐公美?”妾曰:“徐公何能及君也?”旦日,客从外来,与坐谈,问之客曰:“吾与徐公孰美?”客曰:“徐公不若君之美也。”明日,徐公来,孰视之,自以为不如;窥镜而自视,又弗(fú)如远甚。暮寝而思之,曰:“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我者,欲有求于我也。”
于是入朝见威王,曰:“臣诚知不如徐公美。臣之妻私臣,臣之妾畏臣,臣之客欲有求于臣,皆以美于徐公。今齐地方千里,百二十城,宫妇左右莫不私王,朝廷之臣莫不畏王,四境之内莫不有求于王:由此观之,王之蔽甚矣。”
王曰:“善。”乃下令:“臣吏(li)民能面刺寡(guǎ)人之过者,受上赏;上书谏寡人者,受中赏;能谤(bàng)讥于市朝(cháo),闻寡人之耳者,受下赏。”令初下,臣进谏,门庭若市;数月之后,时时而间(jiàn)进;期(jī)年之后,虽欲言,无可进者。
燕、赵、韩、魏闻之,皆朝(cháo)于齐,此所谓战胜于朝廷。
邹忌身高八尺多,而且形体外貌光艳美丽。早晨邹忌穿衣戴帽,看着镜子对他妻子说:“
我和城北徐公相比,谁更美呢?”他的妻子说:“您十分美丽,徐公怎么能比得上您呢?”城北的徐公是齐国的美男子。邹忌不相信自己比徐公美,又问他的妾:“我和城北徐公相比,谁更美呢?”妾说:“徐公怎么能比得上您呢?”第二天,客人从外面来,邹忌与他坐谈,邹忌问客人:“我和徐公谁美呢?”客人说:“徐公比不上您美。”第二天,徐公来了,邹忌仔细观察徐公,认为自己比不上徐公美;照镜子看自己,又认为自己远远不如徐公美。晚上邹忌躺在床上休息时想这件事,说:“我的妻子赞美我,是因为她偏爱我;妾赞美我,是因为她害怕我;客人赞美我,是因为他有求于我。”
在这种情况下,邹忌进入朝廷拜见齐威王,说:“我确实知道我不如徐公美。我的妻子偏爱我,我的妾害怕我,我的客人有求于我,都认为我比徐公美。现在齐国土地方圆千里,有一百二十座城。宫中的姬妾和身边的近臣都偏爱大王,朝廷中的大臣都害怕大王,全国之内的百姓都有求于大王。由此看来,大王受到的蒙蔽很深。”
大王说:“好。”于是就下达命令:“众多的大臣官吏百姓能够当面批评我的过错,给予上等的奖赏;上书劝谏我的人,给予中等的奖赏;能够在众人集聚的公共场所指责议论我,并传到我的耳朵里的人,给予下等的奖赏。”命令刚下达时,众多的大臣们都来进谏,朝廷
的门口和庭院像集市一样热闹;几个月之后,偶尔还有人进谏;满一年之后,即使有人想要说些什么,也没有什么可以进谏的了。
燕、赵、韩、魏四国听说了这件事,都到齐国来朝见齐威王。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在朝廷上战胜了敌国。
3、展禽使乙喜以膏沫犒师
齐孝公来伐鲁,臧文仲欲以辞告。病焉,问于展禽。对曰:“获闻之,处大教小,处小事大,所以御乱也,不闻以辞。若为小而崇,以怒大国,使加己乱,乱在前矣,辞其何益?”文仲曰:“国急矣!百物唯其可者,将无不趋也。愿以子之辞行赂焉,其可赂乎?”
展禽使乙喜以膏沫犒师,曰:“寡君不佞,不能事疆场之司,使君盛怒,以暴露于弊邑之野,敢犒舆师。”齐侯见使者曰:“鲁国恐乎?”对曰:“小人恐矣,君子则否。”公曰:“室如悬磬,野无青草,何恃而不恐?”对曰:“恃二先君之所职业。昔者成王命我先君周公及齐先君太公曰:‘女股肱周室,以夹辅先王。赐女土地,质之以牺牲,世世子孙无相害也。’君今来讨弊邑之罪,其亦使听从而释之,必不泯其社稷;岂其贪壤地,而弃先王之命?其何以镇抚诸侯?恃此以不恐。”齐侯乃许为平而还。
齐孝公出兵讨伐鲁国,臧文仲想写一篇文辞谢罪,请求齐国退兵,但不到适当的措辞,求问于展禽。回答说:“我听说,大国要做好小国的表率,小国要事奉好大国,这样才能防备祸乱,没听说用言辞就能解决问题的。倘若作为小国却自高自大,激怒大国,使它把祸乱加到自己身上,那么大难当头,言辞又有什么用处?”文仲说:“国家已经危急了,各种贵重的物品,只要可以送礼的,没有舍不得割爱的。希望凭着你的说辞去给齐国送礼,能否试一试呢?”
展禽让乙喜带着不值钱的润发膏去慰劳齐国军队,说:“我们国君不才,没有侍奉好贵国边界上的官员,让您非常生气,以至带兵来到我国的郊野经受风雨,所以派我斗胆前来慰劳贵国的大军。”齐孝公接见使者问道:“鲁国害怕了吗?”回答说:“小人倒是怕了,但君子并不怕。”孝公说:“你们国库空虚,农村大旱,凭仗什么不怕?”回答说:“我们凭仗着周公和太公的职守。从前周成王命令我们两国的始祖周公和太公说:‘你们要全力支持王室,辅佐先王。赐给你们土地,你们要用牺牲祭祀天地,立誓以为质信,世世代代、子子孙孙不互相侵害。’现在你来讨伐我国的过失,目的也是让我们知错顺从就宽恕了,一定不会灭亡鲁国。难道还会贪图我们的土地,而抛弃先王的遗命吗?那样还怎么能称霸诸侯?凭仗这个所以不怕。”齐孝公于是同意讲和,退兵而还。
邹忌讽齐王纳谏翻译4、臧文仲如齐告籴
鲁饥,臧文仲言于庄公曰:“夫为四邻之援,结诸侯之信,重之以婚姻,申之以盟誓,固国之艰急是为。铸名器,藏宝财,固民之殄病是待。今国病矣,君盍以名器请籴于齐?”公曰:“谁使?”对曰:“国有饥馑,卿出告籴,古之制也。辰也备卿,辰请如齐。”公使往。
从者曰:“君不命吾子,吾子请之,其为选事乎?”文仲曰:“贤者急病而让夷,居官者当事不避难,在位者恤民之患,是以国家无违。今我不如齐,非急病也。在上不恤下,居官而惰,非事君也。”
文仲以鬯圭与玉磬如齐告籴,曰:“天灾流行,戾于弊邑,饥馑荐降,民羸几卒,大惧乏周公、太公之命祀,职贡业事之不共而获戾。不腆先君之币器,敢告滞积,以纾执事,以救弊邑,使能共职。岂唯寡君与二三臣实受君赐,其周公、太公及百辟神祇实永飨而赖之!”齐人归其玉而予之籴。
鲁国发生饥荒,臧文仲对鲁庄公说:“与邻国结好,取得诸侯的信任,用婚姻关系来加强它,以盟约誓言来巩固它,乃是为了应付国家的急难。铸造钟鼎宝器,贮藏珠玉财物,乃
是为了救助百姓的困苦。现在国家遇到了困难,国君为何不抵押钟鼎宝器向齐国要求购买粮食呢?”庄公说:“派谁前去?”臧文仲回答说:“国家遇到饥荒而由卿大夫外出求购粮食,是古代的制度。臣充列卿位,请派臣去齐国。”于是庄公派遣臧文仲赴齐。
臧文仲的侍从说:“国君没有指派你,你却主动要求,这不是自己挑选差事去干吗?”文仲说:“贤明的人应该争当危难而谦让平易的事务,当官者应该敢于任事而不逃避危难,在高位者应该体恤百姓的忧患,这样国家才能。现在我不去齐国,就不是争当危难了。处于上位而不体恤百姓,当了官而又懒于理事,不是臣子侍奉国君所该做的。”
臧文仲去到齐国后,用鬯圭和玉磬向齐国求购粮食,说:“天灾流行,殃及敝国,饥荒又降临到人民中间,百姓瘠瘦羸弱,生命受到威胁。对周公、太公的祭祀无法保证,给王室的贡品也难以操办,我们国君很担心因此而获罪。所以不敢再珍惜先君的宝器,请求交换贵国积余的陈粮。这既可减轻贵国管粮人的负担,也可解救敝国的饥荒,使我们能担当向王室朝贡的职守。不但我们的国君和臣子能领受到贵国国君的恩惠,就是周公、太公和天地间的所有神祇也靠这可以继续得到祭祀。”齐人于是把粮食借给了鲁国,并退还了宝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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