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律诗对仗中词性问题的探讨
关注律诗对仗中词性问题的探讨
一、诗联对仗中词的变性
无论是律诗的诗联还是对联,词性对品是对仗的一大要素。现代汉语把词分为实词和虚词两大类,其中实词有名词、动词、形容词、数词、量词、代词、拟声词7小类,虚词有副词、介词、连词、助词、语气词、叹词6小类。
王力先生认为古人在诗词创作中一般把词分为名词、形容词、数词、颜词、方位词、动词、副词、虚词和代词9类。其中,方位词属名词,颜词属形容词,副词属虚词,单独剔出来,说明这这几类词在对仗中的特殊地位。
“词性对品”是现代语法的概念,一般要求上下联的相应部位的文字,词性必须相同,即名词对名词,动词对动词,形容词对形容词,数量词对数量词,等等。
古代无现代语法上“词”的概念,更无“词性”之说,只有“字品”。古人把汉字字性分为虚字、实字、助字三大类,实字又分半实字,虚字又分出活字与死字,还有半虚字。实字即现代汉语中的有实际形体的名词和代词等,半实字即无实际形体的名词等,活虚字即动词,死虚字即
形容词,半虚字即方位词,助字相当于现代汉语中的连词和助词等。现代语法的副词,古代把其归入虚字、半虚字都有的;介词古代归虚字的多。
古代诗联对仗理论上要求虚字对虚字,实字对实字,活虚字对活虚字,死虚字对死虚字,半虚字对半虚字,半实字对半实字。但实际古人在诗联写作中,活虚字和死虚字,包括助字、介词、副词之间的范畴很模糊,经常互相对仗,但有一条“死则”,那就是在一般情况下(特殊对法除外),实字不可以对虚字。
现代的对联作法,毕竟是从古代延续发展而来,当然要对古代的“字”的对法予以了解和重视,并尽可能和现代语法融洽接轨起来。但当今大多数对联爱好者和作者,并不习惯古代的“字对”,但理解现代语法的“词对”。因此,现在写联评联,用现代语法的词性和结构来分析较合适、接地气。其实这两者之间,是有共同点的,许多规范的古联,用现代语法来解释,也是合理合规。如郑板桥的“春风放胆来梳柳;夜雨瞒人去润花”,无论是用古代的字对还是用现代的词性和语法结构来分析,都是融洽相通的。
在近体诗的对仗中,有大量的词的变性,这不仅使诗联的用词生动活泼,舒展丰富的想象,而且可以省去而不至于影响语意的字,使联句更加简洁。
王力先生在《近体诗格律学》一书中,介绍了名词作形容词用、名词作副词用、专名作形容词用、形容词作动词用、形容词作副词用、颜字作名词用、动词作名词用、动词作形容词用、动词作副词用、动词作介词用等许多词的变性用法。窃以为,研究词的变性主要是研究名词的变性,因为这种变性,貌似犯了“实不可对虚”的忌,但实际上是一种特殊变通的技法,即“貌'实’而质'虚’”或“貌'虚’而质'实’”。下面通过一些联例作点粗浅的分析。
一是名词作动词用。如杜甫《自瀼西荆扉且移居东屯茅屋》:
子能渠细石,吾亦沼清泉。
其中“渠”是名词,指人工开凿的水道,联中活用为动词,“渠细石”是说在细石上开渠;“沼”指水池或积水的洼地,这里也是名词作动词用,“沼清泉”是指将清泉汇聚为池沼。用一个字同时表达动作的对象、结果、主观的感受,这种词性活用,不但使句子简洁,而且更为生动活泼。又如王维《愚公谷》“宁问春将夏,谁怜西复东”,“夏”和“东”均为名词活用为动词,春已过,它便“夏”来了,西已走尽了,它又“东”去,词性活用尤显传神。
从上述联例可以看出,其一,名词带宾语,则这个名词一般可视为活用作动词,如“细石”和
“清泉”分别是“渠”和“沼”的宾语。其二,在陈述句中,在副词后的名词一般可活用为动词。如上述王维诗中副词“将”后的“夏”和“复”后的“东”均活用为动词。
二是名词作形容词用。如杜甫《北邻》:
青钱买野竹,白帻岸江皋。
其中“青钱“和“白帻”是偏正名词,“买”和“岸”(头饰高戴,前额外露)动词,“野”是形容词,“江”是名词当形容词用,修饰“皋”字;“野竹”和“江皋”相对。还有王维《同崔员外》“九门寒漏彻,万户曙钟多”,“漏”是漏壶的简称,古代滴水计时的仪器。“曙”(天刚亮)是名词活用为形容词,“曙钟”与“寒漏”相对。还有杜甫《除架》“秋虫声不去,暮雀意何如”,名词“秋”活用为形容词与“暮”相对,等等。
上述近体诗的诗联中词性变化活用,在《联律通则》有关规定中也得到延续:“在以名词为中心的偏正词组中充当修饰成分的词”,可以“允许不同词性相对”。如“秋虫”和“暮雀”等对仗就是如此。
还有一种名词作形容词比较罕见,如李嘉祐《同皇甫冉登重玄阁》:“孤云独岛川光暮,万
井千山海秋”,名词“秋”作形容词与“暮”相对等,“秋”用作形容词,在古代散文和诗联中是罕见的。
三是名词作副词用。
名词用作副词,这种情况现代汉语里极少,文言里却比较常见。近体诗中也不乏有这样的联例。如杜甫《进艇》:“昼引老妻乘小艇,晴看稚子浴清江”,主语应是作者自己了(缺),“昼”是名词作副词,“引”是动词作谓语,“老妻”是形名组成的偏正名词作宾语,“老妻”又是动词“乘“的主语,”“小艇”作宾语,成为连动结构的复杂句式。
名词处在状语位置,被认作是活用为副词的对仗。如杜甫《散愁》中“蜀星阴见少,江雨夜闻多”,“阴”是形容词,“夜”是名词,但它们处在动词的前面,被认作是活用为副词的对仗,词性并非失对。又如杜甫《吹笛》“风飘律吕相和切,月傍关山几处明”,“相和”是副词性动词,“几处”是表问话的名词,“几处”活用为副词和“相和”相对。
四是动词、形容词活用为名词。
当名词在一定的语言环境中临时具备了动词的语法特点,不再表示人或事物,而是表示与这个
名词有关的动作、行为时,这个名词就活用为动词了。
动词出现在主语或宾语的位置上,表示与这个动作行为有关的人或事,这时它就活用作名词。如杜甫《暮秋将归》“途穷那免哭?身老不禁愁”,“哭”与“愁”均是宾语位置,故活用为名词。又如王昌龄《胡笳曲》:
听临关月苦,清入海风微。
这里的“听”是动词位于主语位置,活用为名词,意为听到的曲子,“临关月”为副词性的谓语部分;“清”是形容词位于主语位置,意为清凄的声音,“入海风”为副词性的谓语部分。意思是将士们听到这些曲子,会自然想到关山月下战斗的艰苦,阵阵凄清的叹息声,被海风吹去。短短的十个字,包涵了深邃的内容。
这种活用也被用在对联上,如清袁枚南京随园联:
门无凤字;
座有鸡谈。
动词“谈”在宾语位置上,活用为名词和上联名词“字”对仗。
本人曾试写过一副春联:
绿柳舞春春报到;
金猪拱福福临门。
其中动词“到”在宾语位置上,活用为名词,和下联名词“门“相对。当时只是想尝试一下词的变性的用法,并无把握,想不到在上海某区征联中还获得优秀奖。
五是动词和形容词互为活用。如王维《使至塞上》: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这里的“孤”是形容词,“孤烟”是形名组成的偏正词;“落”是动词,活用为形容词,修饰“日”,“落日”意思是“落下的太阳”,与“孤烟”相对。还有“绿林行客少,赤壁住人稀”,“行”和“住”都是动词活用为形容词,分别修饰名词“客”和“人”。“降虏兼千帐,居人有万家”,“降”和“居”也是动词活用为形容词,分别修饰名词“虏”和“人”。类似这样的联例
副词的位置举不胜举。
这里特别要注意的是,“落日”“行客”“住人”“降虏”“居人”等,单独来看,似动宾式合成词,但实际在句子中,这几个动词充当的成分是作形容词修饰名词,两字之间可以加个“的”字,如“落(下)的日”“行(走)的客”等。从这些类型可以看出,不能简单地从两个语素的意义和相互关系推出整个词语的意义和用法。
不仅动词可以活用为形容词,形容词也可以活用为动词。最典型的例子是“春风又绿江南岸”,一个“绿”字,由形容词活用为动词,满诗皆活。在对仗中,如储光羲《苑外至龙兴院作》:
疏钟清月殿,幽梵静花台。
其中“清”“静”均为形容词,均活用为动词,使目的语所指的事物(月殿和花台)灵动起来,意思可解释为“疏钟使月殿更清,幽梵使花台更静。”又如“涧花轻粉,山月少灯光”,“轻”和“少”也是形容词活用为动词。形容词活用为动词,一般是处于谓语的位置上。
叶子彤先生曾举了清初王夫之题湘西草堂联“六经责我开生面;七尺从天乞活埋”这样词性
活用的联例,很有代表性。在这副联中,有四个词的对仗,词性有变化:其一,“经”“尺”是主语,“经”是名词,而“尺”是量词,在此作为名词用;其二,“开”“乞”是谓语,“开”和“乞”都是动词;“面”“埋”是宾语,“面”是名词,而“埋”是动词,在此活用为名词。其三,“生”“活”以及“六”“七”是定语,分别修饰”面”“埋”和“经”“尺”,“生”“活”本身是形容词,而“六”“七”是数词,作形容词用;其四,“责我”“从天”是置于动词前的状语,它们都是介词结构,其中“从”本身就是介词,而“责”为动词,活用为介词。这个例子很能说明词的变性用法的奥秘。

版权声明:本站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仅供演示用,请勿用于商业和其他非法用途。如果侵犯了您的权益请与我们联系QQ:729038198,我们将在24小时内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