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创建了中国第一个ICU他就是陈德昌
他创建了中国第一个ICU他就是陈德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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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语
从最初的一张床到学科成立,从ICU的种子撒遍中华大地到重症医学比肩欧美、领跑全球,几十年艰难跋涉,“重症医学”这颗星,陈德昌摘到了。
“我完成了从零到一的工作,从一到一百的进步有一批学生在推动。”使命完成,2023年12月10日,陈德昌因病去世。中华医学会重症医学分会在悼词中称:“陈德昌教授的逝世,是我国重症医学事业的重大损失,我们失去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名师。”
陈德昌
少年时,盼望拥有一颗星星
陈德昌出生于1932年,浙江舟山人,从小跟随家人生活在上海。彼时正值日本侵略者不断入侵,中华大地生灵涂炭。但在小家庭里,陈德昌享受着父母的呵护,安全而快乐。四五
岁时,师范毕业的母亲便开始教他背唐诗。虽然一字不识,对内容并不理解,但当陈德昌在长辈面前有韵律、有节奏地背诵贺知章的《回乡偶书》时,那随之而来的赞美声让他对古诗词自然而然地热爱起来。家和外部社会截然不同,这是陈德昌对世界最初的认知。
1937年淞沪战役爆发,陈嘉居住的宅院被炮弹击中,全家人逃到法租界。兵荒马乱之时,母亲仍不放松对孩子们的教育。七岁时,陈德昌进入附近的一所中法学校就读。一天,母亲发现他脖颈双侧有成串的、肿大的淋巴结。在那个谈结核变的年代,母亲不敢怠慢,立刻为他了一位海归名医。经过定期,没动手术,没淌一点儿血,肿大的淋巴结全部消失。同时,陈德昌每天照常上学,完全没有耽误课业。这个奇妙的体验,在陈德昌年幼的心里埋下了学医的种子。
中法学校是天主教会创办的,以法语教学为主,学校里除了几位中国老师,多数是法国修士。为了补上中国文化这一课,母亲亲自教陈德昌学习古文,并立下一个不成文的家规:每一篇文章都必须通篇背诵,如果背不下来,就不能上床睡觉。“你是中国人,哪能不学中文!”这是母亲最常说的一句话。母亲的严厉让陈德昌深感苦恼。学到《吊古战场文》时,他朗读了好多遍,还是背不下来。但母亲毫不妥协,直到他熬夜背完全文。苦读之下,陈德昌不仅法语学得轻松,中文成绩也名列前茅。
“中文第一名”,这个荣耀是母亲带给他的。国家意识,是母亲为他建立的。几十年后,陈德昌回忆往事时,对母亲的教育充满感恩:“妈妈认为语文是文化和历史的载体,古文和诗词是中国语言文学的根本,如果我把中国文化的根本丢了,岂非得不偿失,事与愿违耶?”
在母亲引导下,陈德昌爱上了阅读。父亲的书柜就是他的小小乐园,书中人物的喜怒哀乐紧紧地抓着他的心。父亲有买书的癖好,家里中英法等各国名著应有尽有,几个寒暑假读下来,陈德昌发现了一个现实世界之外的崭新大陆。
因为涉猎广,渴望表达,高中时,陈德昌写了几篇“奇文”。在管教严厉的教会学校,一位法国老师颇为他担忧。陈德昌高中毕业时,这位老师也即将返回法国里昂。临行前,老师特意留给他一封短信,并以自己的洞察力提出忠告:“不要过多地偏执于语言学和文学,要更多一些向科学发展。”法国老师的建议,陈德昌听进去了,他想起了童年时结核的奇妙体验,决定学医。
因成绩优异,经中法学校推荐,1947年,陈德昌直接进入震旦大学医学院就读。在大学,他做的第一次生理学动物实验是观察乌龟的心脏搏动。新鲜的心脏,在离开身体的情况下仍然能自主跳动,这让他颇感新奇。求知欲被激发,他开始思考:“每个人都有一颗心脏,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停顿地搏动着。那颗不知疲劳的心脏,总有一天停搏,人就死了。有人短命,有人长寿,为什么?”
从昨日之我走向今日之我
1953年,陈德昌大学毕业,成为上海第二医学院附属广慈医院(今瑞金医院)的一名外科住院医师。然而,不断的实践之后他发现,自己的选择是错误的,他完全不具备外科医师应有的操作技能。“长此以往,不可能有所作为。”陈德昌陷入矛盾和痛苦中。凭借外语优势,他多次被调去做涉外工作,专业因此更加荒废。就在他感到越来越迷茫时,一次机遇意外到来。
此后,在几位教授的指导下,陈德昌换上消毒衣,亲自帮助病人侧身,更换湿透了的敷料;抱着一本《烧伤学》,他静心阅读,仔细研究;在病房的贮藏室内,他铺开一张折叠床,全天守候。从这时起,他开始了真正的医学生涯。
严重烧伤后的机体反应,引起陈德昌的强烈兴趣。当他第一次用手提式取皮机取下病人的自体皮时,那种为患者争取到生存希望的兴奋感无以名状。一年时间里,陈德昌和医疗小
组的教授们朝夕相处,获益匪浅。在大家的全力救治下,邱财康幸运地重生了。邱财康出院那天,陈德昌陪他回到钢厂。汽车刚驶入大门,人便如潮水般涌来。在早春的阳光下,那生命的凯歌,悲壮而感人。
广慈医院创造了一项世界医学奇迹,医疗小组受到卫生部的表彰。不久,烧伤科从外科独立出来。1964年,陈德昌以烧伤科主治医师的身份,被调入北京协和医院,师从曾宪九教授。
曾宪九是现代医学基本外科的重要奠基人,他建立的外科代谢实验室在国内只此一家。那时,欧美国家纷纷创建重症加强护理病房,曾宪九敏锐地意识到,一种新的学术理念已经诞生。曾宪九梦想能开设一间三张床位的“休克病房”。
陈德昌有重度烧伤病人的经验,曾宪九欣然接纳了他。不久,陈德昌赴阿尔及利亚工作一年。没想到,当陈德昌期满回国时,“”已拉开帷幕,曾宪九教授靠边站了,实验室的工作被迫中断。陈德昌自己也没有躲过被审查的命运。在压抑、惶恐和忧虑中,陈德昌挣扎着。正当他苦恼于自己是“老九”,是“无用的人”时,他被派往了西藏阿里。
1971年,作为第二批中央赴阿里医疗队队长,陈德昌奔赴雪域高原。沿着古丝绸之路,大卡车载着医疗队一路西行,卡车颠簸着,人在车厢内跳动着。陈德昌思念着家人,思考着未来,穿过起伏的山峦、无边的戈壁滩,那些理不清的杂念,被抛洒在这条“搓板路”上。
那时,西藏通信不便,到达阿里几个月后,陈德昌才收到妻子的来信。原来,他离家两月杳无音信,妻子急了,写了封航空信,按他留下的地址投寄“西藏阿里狮泉河”。可是寄信时,邮局的职员说,地图上没有“阿里”,更没有“狮泉河”。妻子不甘心,多次去书店查地图,终于在其中一张上发现了“阿里”的标志,并说服了邮局。
阿里物资匮乏,生活艰苦。陈德昌和医疗队一次次深入牧区,尽力为牧民提供医疗服务。牧民居住分散,帐篷与帐篷之间往往骑马要走上一天,几个小时下来,陈德昌便全身酸痛难忍。遇上大风时,飞沙走石打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然而,纯朴的藏民令陈德昌感动。一次出诊完,一位老人骑着马把他送上山头。告别时,他握住陈德昌的手碰了碰自己的额头,没有任何语言。那一瞬间,一股暖流涌上陈德昌心头:“我是被需要的人。”在牧民的接纳中,陈德昌内心的创伤悄然愈合了。他组织讲课,开展手术,安排巡诊。他像高原的天空一样,整个人澄澈下来。
在高原巡诊,危险无处不在。一次,陈德昌长途出诊夜宿羊圈,因极度困乏沉沉睡去,半夜醒来发现自己差点被大雪掩埋。还有一次,陈德昌在深夜里与向导失散并且迷失了方向。恐惧中,他靠着一匹识途老马回到了驻地。尽管经常胆战心惊,但不可否认,西藏高原也带给了陈德昌宽慰和力量。他不断告诉自己:“站在高处,应该看得更远。”
1972年夏天,陈德昌结束任务返回北京。卡车行进在盘山公路上时,他对自己有了新的认识:“今天的我不再是初到阿里的我,我的心里有着两个我,从昨日之我向今日之我转型。”
“闹剧终将成为过去,歧视、仇恨和暴力不应该是人类社会永久的常态。”这是阿里一年带给陈德昌的感悟。
胆怯是什么意思
陈德昌
巴黎之行,改变命运
回到北京后,陈德昌不再纠结,坦然面对命运的不公。令人欣慰的是,曾宪九教授此时结束了下放。在门诊,他们可以每天见面。似有意,也似无意,曾宪九经常向陈德昌抛出问题,诸如:“胃溃疡可以内科,为什么还要外科大夫做手术?”“休克是外来语的译音,
什么意思?说是毒血症,毒是什么?”
自知“知识肤浅,思维不严谨”,陈德昌只得拿起书本恶补,对老师所说“外科发展,要靠生理学和病理生理学,外科大夫不是理发匠”逐渐有了认识。那时,政治运动还没有结束。陈德昌非常庆幸,在外科门诊那条长廊上,他是曾宪九唯一的学生。一天,曾宪九突然问他:“现在,外科发展的里程碑是什么?”陈德昌一时怔住了。在身边狂热的喧嚣里,在未知的命运中,还在靠边站的老师却在冷静地思考外科的发展。那一刻,他肃然起敬。
1978年,科学终于迎来了春天。曾宪九兴奋地说:“我们要马上抓住这‘天赐良机’,发展危重病医学。”在危重病医学方面,欧美已经发展了二十多年,曾宪九迫不及待,而陈德昌无疑是赴国外留学的最佳人选。“留学是礼物,也是责任。”1979年,四十七岁的陈德昌飞往法国,在巴黎第五大学科钦医院开始了崭新的学习生涯。
然而,第一次进入法国医院的ICU时,各种床边监测仪,陈德昌从未见过;仪器上闪烁的数字、曲线,他也看不懂;由于缺乏内科基本知识,他不知道什么是“前负荷”,什么是“后负荷”;有些医师用首字母缩略词讲话的时候,他完全听不懂,去病房巡诊时一头雾水。自然,陈德昌的医师资格也不被承认,他不能参与病房的工作,只能“列席旁观”。他渴望有老
师来指导他,他天真地以为上级大夫会一一为他分析讲解。可是,除了大家的彬彬有礼,他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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