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老舍《月牙儿》的艺术特
试析老舍《月牙儿》的艺术特
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老舍是一位致力于表现普通市民生活的平民作家。由于出身平民，老舍最擅长用他饱蘸血泪的笔墨，为读者塑造一个个形形、栩栩如生、血肉丰满的“小人物”形象，表达普通劳动人民的悲愤、辛酸、向往与追求，从一个侧面反映社会生活的本质。中篇小说《月牙儿》就是老舍展现在黑暗的旧社会中下层妇女悲惨命运的代表作。这部作品自1935年4月在天津《国闻周报》发表不久，老舍便自誉作品“饱满而有分量”。后来更撰文说此作是一篇成功之作,“没有什么生硬勉强的地方，一下笔就是地方，准确产出调匀之美”。由此可见老舍对《月牙儿》的喜爱之情。的确，《月牙儿》是老舍留给我们的一部文学精品，时至今日它不同凡响的艺术价值，仍然有许多值得我们研究、借鉴和学习的地方。
一剖析心理深化主题
《月牙儿》是老舍用情感与美感编织出的凄美的现实主义童话，它通过描写一对普通的母女为生活所迫相继沦为娼妓的悲惨命运，表现了在万恶的旧社会底层妇女生存的艰难与无奈。从“我”在狱中再见月牙儿开始,”这月牙儿唤起了“我种种不同的感情”和回忆。第一次看到这“带着寒气”的月牙儿时，正是父亲病逝, 那时“我”才七岁。“我明知在城外哪个地方埋着它，可又像落在地上的一个雨点，似乎永难到”。从此“我”和妈妈的生活没有了着落，等待“我们的只有一次次的饥饿”和无助。无论母亲多么辛苦劳
作，“我们的锅有时干净得像个体面的寡妇”。在经历了改嫁仍然无法改变现状的时候，母亲只好选择了卖身来供“我”读书，此时“我”对母亲是既想“骂”又想“抱”，既想“质问”又想“央告”，既“爱”又“恨”，“我的心就这么忽冷忽热，像冬天的风”。然而当母亲年老衰希望“我”帮她卖身挣钱时，我真愿意代她挣钱，“可是那个挣钱方法叫我哆嗦”。最终“我们”母女选择分手开始各走各路。母亲走后“我”明白了“我们娘儿俩就像两个没人管的狗，为我们的嘴，我们得受着一切的苦处。”好在“我”得到了女校长的同情和帮助，暂时解决了生活问题，然而好景不长，随着校长的更换，“我”的生活又没了着落。在四处求职未果的之后“我”理解了母亲，“我”明白了“羞耻不是
我造出来的”。在经历了爱情被骗，求职需要卖笑的一系列遭遇之后，“我”终于发现“若真挣不上饭吃，女人得承认自己是女人，得卖肉！”于是“我”重新走上了母亲的老路，甚至靠卖身钱来养活母亲。为了生存，为了钱，为了养活我们母女俩，即使有了脏病“我”也不管不顾，因为“我”知道“世界就是狼吞虎咽的世界，谁坏谁就占便宜，”“钱比人更利害一些，人若是兽，钱就是兽的胆子。”直到有一天，当城里的新官要“讲道德” ，把不纳捐的暗娼抓到感化院去感化。“我”看穿了这种，吐了大官一脸唾沫，被抓进了监狱。但是“我”并不想赶紧出来，因为“在我的经验中，世界比这儿并强不了许多!” 老舍透过这些大量的心理描写，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单纯、善良、自尊、自强、希望靠自己的劳动过正常人生活的少女是如何被残酷的现实逼向深渊，走进人生的绝境，最终被无情的社会变得冷酷、麻木、无情、放荡、直至毁灭的全过程。
《月牙儿》不同于老舍以往的作品风格。它突破了老舍一贯注重故事性和客观描写的表现手法，也一反那种被读者所熟知的幽默风格，而是选择了第一人称的叙述视角从“我”的切身感受出发，细致入微地描写主人公在一步步走向深渊的过程中内心的痛苦与挣扎、爱与恨、悲哀与无奈，冷静深沉地反映了人物悲苦的生活和心路历程。整篇小说从开始到结尾没有一笔旁白，没有情节前因后果的叙述，全是我的亲身经历和感受。作者此举的目的就在于通过大量的心理描写塑造人物，强化人物的悲剧彩，让我们看到在人物沉沦的背后有着怎样的挣扎和努力，痛苦与无奈，冷静含蓄地传达了他对人物悲剧命运的深切同情，从而更加有力地控诉了万恶的旧社会对劳动妇女的剥削、压榨、凌辱、蹂躏，强烈批判了以金钱为导向的都市文明，彻底暴露了旧社会的黑暗腐朽，深化了小说的主题。
二、情景交融意境凄美
《月牙儿》突出的艺术特还在于作者把景物描写和人物情感有机地融合在一起，情景交融，看似写景实则句句关情。在《月牙儿》中作者描写最多的场景就是月夜，而月牙儿这一意象也被作者赋予了浓郁的感情彩，为小说营造了凄美的意境。众所周知，在古代文学中，月亮就是文人骚客用于营造意境的一种常见的景物。古诗词中，月亮经常与漂亮的女性联系在一起，比如婵娟，再如“闭月羞花”。不仅如此，月亮的圆缺变化也被视为命运的象征。在
古人眼中，月圆象征圆满、团圆；月缺象征离别，饱含哀伤和凄凉。渐渐的，描写月亮的阴晴圆缺被
文人视作一种营造意境的方式，表现于古往今来的大量文学作品之中。无论是陶渊明的“带月锄禾归”，还是苏轼的“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再到王昌龄的“秦时明月汉时关”，月亮都昭示着人物不同的处境与命运，饱含着人生的理想与追求。同样，在《月牙儿》中，月牙儿作为一种意象也被用来象征主人公的命运。在小说中月牙儿总共出现了14次，每次出现都有不同的背景，但是却同样象征着主人公悲惨的命运。虽说月有圆缺，但是对于主人公而言，她的世界里没有明亮的满月，永远都是只有一弯寒冷的月牙儿，月牙儿的残缺正与她的命运如出一辙。诸如当爸爸病重之时，我看到的月牙儿是挂在空中“微弱的浅金光儿”这正表明了我对父亲生命的留恋；爸爸死后，我又看见了四周漆黑带着一道寒光的月牙儿；当我去当铺没有当来钱的时候又是月牙儿照见了我的眼泪。每当“我”孤立无助的时候，月牙儿的周遭是黑暗的；每当“我”被生活折磨地哀伤流泪之时，月牙儿总是用冷清微弱的光陪我一起叹息。然而，有了新爸爸的那段日子里，“我”似乎有三四年没有再见过月牙，这是“我”人生中最温暖、最幸福的一段光景。当“我”决定自力更生时，月牙儿再度出现了，它散发着软软的的光，清亮而温柔，带给“我”无尽的希望。可是当“我”堕落于风尘直至入狱，月牙儿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它被厚厚的乌云所包裹，被黑暗所吞噬，任它再怎么挣扎，也难以放射出一点点微弱的光。小说中月牙儿不仅是自然景物，更重要的是主人公凄惨命运的象征，它的每次出现都伴随着人物悲剧命运的不断演变，它推动了情节的发展也为小说营造了凄美悲凉的意境，给小说增添了幽邃、柔和和悲凉的感情彩，使读者对主人公的形象和悲剧命运的形成有了更加强烈的感受，从而增强了小说的悲剧意义。
三、语言抒情小说诗化
老舍是中国现代文坛上的语言大师，由于他一直孜孜不倦的书写着最普通不过的平民生活，习惯以口语入文，所以老舍在文学创作方面形成了明朗素朴的语言风格。但是在《月牙儿》中老舍却大量运用抒情性话语为小说营造了浓郁的抒情特，使《月牙儿》宛如诗一般如梦如幻。
首先在《月牙儿》中老舍采用第一人称以“我”的感受来串联故事情节，用心理感受代替叙述之语，让语言带有了浓厚的主观感情。诸如父亲死后母亲
带“我”去上坟，“我”记得“妈那天对我特别的好，我走不动便背我一程，到城门上还给我买了一些炒栗子。什么都是凉的，只有这些栗子是热的，我舍不得吃，用它们热我的手”。作者描写的是上坟，但是却让我们感受到了母女两人内心巨大的伤痛。丈夫的去世使母亲失去了生活中唯一的依靠，而年幼的女儿则是母亲唯一的安慰，但是女儿毕竟太小了，她不能理解妈妈此时内心巨大的伤痛，只是凭本能感受着那几颗小小的栗子传递给她温暖的母爱。其次，老舍还擅长用新奇的比喻来强化小说的悲剧氛围，带给读者苦涩而凄惨的感受。诸如爸爸死后，“我们的锅有时干净得像个体面的寡妇”。作者在这里把干净的锅比喻为体面的寡妇，一则写出了主人公当时生活的一贫如洗。另一方面，我们要看到这是一个七八岁孩子对家境贫困的直接感受，可见孩子已经明白“寡妇”的真正含义，也知道一个失去丈夫依靠的女子在旧社会生存的艰辛和不易。七八岁，这本该是天真烂漫单纯无邪的年龄，但是我却较早地感受到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如此比喻怎能不让读者悲从中来呢？最后，老舍在《月牙儿》中还用到了很多极富哲理的警句来表达主人公对那个黑暗社会的愤怒和控诉。诸如“妈妈的心是狠的，可是钱更
狠”，“我们母女之间隔着一层用穷做成的障碍”。正如鲁迅所言“人必生活着，爱才有附丽”。母爱本是人世间最温暖最无私的一种情感，但是由于贫穷和饥饿所导致的生存艰难使得本该最温情的母爱也不得不让位于金钱。再比如当“我”历经挣扎仍然重走母亲的老路之后我发现“钱比人更厉害一些，人是兽，钱是兽的胆子”。这些语言愤世嫉俗鞭辟入里，一语道破当时金钱化社会的黑暗与腐朽，强化了人物的悲剧意义，深化了主题。
总之，老舍的《月牙儿》突破了他一贯注重故事性和客观描写的表现手法，在抒情化语言所营造的凄美意境中，通过主人公如泣如诉的自叙，用人物的心理感受来折射社会的黑暗，让我们看到那个黑暗社会对美好人性的摧残和毁灭。《月牙儿》独特的艺术价值不仅是老舍对自我创作的一次突破，也是老舍奉献给现代文坛的一颗璀璨夺目的明珠。
参考文献：
⑴一首充满血泪的“抒情诗”—浅谈老舍《月牙儿》的艺术特. 海金宝. 西北第二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5年第3期(总第24期)
⑵一首令人战栗的哀歌-—谈《月牙儿》的悲剧艺术.夏运勤.云南师范大学学报1988年第2期 ( 总第九十一期 )
⑶论老舍小说《月牙儿》之一悲劲萦绕回顾空气凉赡瞻—论作品的艺术特和风格.张杰.湖北生物生态职业技术学院院刊. 2003年第1期什么最挣钱
⑷老舍《月牙儿》试析. 李春林力耕.佳木斯教育学院学报.1990年第2期
⑸凄婉的哀歌愤怒的控诉——老舍短篇小说《月牙儿》赏析. 王晓枫. 山西大学师范学院学报(文理综合版).  1990年第2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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