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艺术这回事,只有艺术家而已。”这是贡布里希书中的第一句话。他说,艺术在不同时代所指的事物会大不相同。诚然,艺术与审美分不开,而审美在现代是一件自由而私人化的事情;然而,追根溯源,想要从远古时期获得艺术定义——山洞中发现远古时期的彩绘,被现代人赞不绝口。可这些所谓的“艺术”放在几万年前,只是为了驯服猎物的而进行的涂画,其功能性职责远大于艺术属性。
“艺术是什么?”似乎是一道无解的题,无法用语言组织答案,但其实,答案早已写在艺术家的作品。《艺术的故事》是贡布里希版的艺术史,他用艺术家与作品的故事串联起艺术的数千年。书中,贡布里希尝试为读者建造连贯的艺术史理解。他乐此不疲地用故事引导读者读下去,并一次又一次带领读者跳跃式回忆之前提到的作品,配合着后半册的印刷作品,那些细细碎碎的“知识点”忽然在脑子里连成一线。
“艺术的故事中哪一个方面都不如这个方面奇妙可观——一条有生命的传统锁链还继续把我们当前的艺术跟金字塔时代的艺术联系在一起。”贡布里希写到。历史没有所谓的“新篇章”,时代也不像图书章节一样,翻页即结束。任何作品都不是横空出世,每一位作家都会或多或少受前期某个艺术风格的影响,而每一个作品和故事也都回顾着过去又导向未来。西方古典艺术作品,
对艺术史稍有了解的人都可以说出一二,但也经常会停留在作品罗列的层面。贡布里希就是在帮助读者往艺术的世界再进一步——建立艺术史思维网络。
贡布里希不仅在宏观层面上为读者建立史论基础,也在细致的描绘中尝试打破固有的“标签化”理解。为了朗朗上口,每一个时期都被总结出大致的标签,这也是“教科书史观”给人种下的刻板印象。例如,说起中世纪和它的艺术,“黑暗、控制、教化”等灰调的词语会浮现在脑海里,这是一种碎片化和片面的理解。的确,优美、标准和生动不是中世纪作品的追求,意义才是。这个时期的绘画和雕塑形象不强调真实的描绘,而更注重背后的宗教意义。
然而,就是这种透过形象来研究象征和符号意义的过程打开了“图像学”的大门。如果说,埃及艺术表达的是知道的存在,希腊人细致的描绘眼睛看见的事物,而中世纪的艺术家开始在作品中表现感觉。比如,在欧洲的中世纪教堂中,不难看到彩的玻璃窗——浓郁的红和鲜明的蓝成为人物的底——他们任意运用彩,跳脱出感官的世界,更加注重感觉的表达。如此自由而任性的表现,恰恰是“被控制”的中世纪艺术家做到了。
贡布里希认为艺术家应该有“跳脱感观世界”的能力。“一旦艺术家最终彻底放弃把事物表现出我们眼见的样子,他们的面前将会展现多么伟大的前景。”然而,当下社会的儿童艺术教育
跟艺术有关的故事很容易引领孩子放弃“伟大的前景”,他们被教育把天真的想象力框在“标准答案”里,所有的声音都在告诉孩子:“天必湛蓝,草必青青。”
文章开头提到,贡布里希认为没有艺术这回事,但他的后半句转折道,艺术家是真真切切的存在。“那些男男女女,具有惊人的天赋,平衡形状和彩以达到合适。不仅如此,他们不肯半途中止,却时时刻刻准备放弃唾手可得的效果,放弃表面的成功,去踏踏实实的经历辛苦和痛苦。”他相信,在每个时代都会有艺术家诞生。当然,我们生活的时代一定也存在伟大的艺术家。只是身在其中,很难跳脱出看待“今日艺术”,也难以判定这是否是一个有利于艺术发展的时代。
这是计算机的时代,机器逐渐“人化”,甚至参与创作,这让艺术家不寒而栗;这也是资本的时代,时尚行业裹挟着艺术,他伤害着我们追求的审美自由。当世界在呼喊着“快速;消费;时尚”的时候,又该如何劝艺术家“去踏踏实实的经历辛苦和痛苦”?
本书的最后一章名为《没有结尾的故事》,贡布里希完成于《艺术的故事》随后的两次再版时(1966和1989),社会日新月异的变化引发了许多现实思考。书中提到一个细节,曾有一家报纸为了宣传艺术画展写道:如果想“继续参加艺术的赛跑”,定要参加当前的个人画
展。
贡布里希反驳说:“根本没有这样的赛跑,如果有,那我们也最好记住龟兔赛跑的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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