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阿拉欢喜的儿歌
庄大伟
作家
极不容易。桥拱主拱圈采用纵联分节并列砌法,加强拱石间的联系,使桥更为坚固。桥的中孔九节拱石,两边孔分别为七节、五
印象上海80
你一句,我一句,交关开
心。 
“一箩麦,两箩麦,三箩开
花拍大麦,噼噼啪,噼噼啪。”
我和外婆互相拍手掌,左手
拍右手,右手拍左手,“噼噼
啪,噼噼啪”,交关开心。
“本来要打千千万万记,现
在辰光来勿及,马马虎虎打十
记。一、二、三、四、五,六、
七、八、九、十。打了十记还
勿够,还要打三记。一、二、
三……”
外婆数着数,轻轻拍打我伸
出的小手掌,我很快就学会了数
数。
一曲“摇啊摇”,外婆,外
婆桥……心头顿时涌起一种孩提
时代难以名状的快乐。
“小兔子乖乖”
“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
开,快点儿开开,我要进来。不
开不开我不开,妈妈没回来,谁
来也不开。”
“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
开,快点儿开开,我要进来。就
开就开,我就开,妈妈回来了,
这就把门开。”
这首儿歌,两段,同样几乎
上海小囡都会哼唱的。阿拉小辰
光,兄妹俩碰到姆妈单位里加班
(爹爹经常在外地出差),天还
没有暗下来,阿拉就把房门关
牢,“司必灵锁”锁好。天黑以
后,除了听到门外传来姆妈的声
音,啥人敲门也勿开,就怕狼外
婆上门来。“小兔子乖乖”的儿
歌,对阿拉这代小朋友印象太深
了。
这个辰光,我觉得自己反而
喜欢看一些大灰狼、大老虎的故
事图书,朗读里面有“夜,静悄
悄的。突然黑暗中……”之类的
文字。
好多儿歌都是在小朋友之间
传唱才流行起来的。印象中还
有:
“山上有只老虎,老虎要吃
人,关勒笼子里,笼子坏脱,老
虎逃脱,逃到南京,阿姨追到南
京,买包糖精,摆嘞水里浸一
浸,密西密西拉胡琴。”
“山里有座庙,庙里有只
缸,缸里有只碗,碗里有只蛋,
蛋里有个小和尚,嗯呀嗯呀要吃
绿豆汤。”
还有那首耳熟能详的:
“笃笃笃,卖糖粥,三斤核
桃四斤壳,吃侬肉,还侬壳,张
家老伯伯,问侬讨只小花狗。”
接着就是“汪汪汪”的乱
叫。问张家老伯伯讨的东西可以
变化的,比如:“张家老伯伯,
问侬讨只小花狗。汪汪汪”,如
果是“问侬讨只小花猫”,下面
的叫声则变成了“喵喵喵”。如
果是“小老虫”(小老鼠),就
要叫“吱吱吱”了……
印象中,卖糖粥的担子总是
在夜里挑进弄堂的,白天看大勿
到卖糖粥的。想想原因也蛮简
单,夜里卖糖粥是给夜饭没有吃
饱肚皮开始饿的居民送夜宵来
啊。“笃笃笃——”,夜深人静
时分,弄堂里传来“卖糖粥”的
叫卖声,声音虽然轻轻的,却传
得很远,这分明是夜静人饿的缘
故。爹爹晚上经常会开会,那些
年职工开会都是安排在晚上业余
时间里的,大会小会学习会开勿
完的会,几乎三日两头要开。爹
爹常常在食堂里买只馒头垫垫
饥,回到家如果没有剩饭,就只
好等卖糖粥的来了。由于我家三
日两头要买,挑糖粥的就会在我
家窗下立一歇,轻轻地吆喝“卖
糖粥了——”
用棍子轻轻敲在一根竹竿筒
上,发出“笃笃笃”的声音,夜
深人静,这“笃笃”声分外诱
人。姆妈常常给我几张角票,拿
上那只“红双喜”大口保温瓶
(热天常常用来装冷饮水、冰啤
酒)去买糖粥。木桶盖子上盖着
用来保温的棉毯,卖糖粥老伯伯
掀开棉毯,木桶里的粥冒着热
气,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桂花香。
姆妈给爹爹盛糖粥,总会给阿拉
兄妹俩留几口。后来听说经常吃
糖粥容易生糖尿病,姆妈就不再
只要你乖给你买条街什么歌叫我买糖粥了,阿拉也就再也吃
勿到糖粥了。不过跟小朋友一起
唱起那首“笃笃笃”的儿歌时,
嘴巴里总有一丝甜味。
阿拉小囡都欢喜到人多的地
方轧闹猛。比如弄堂里有人家
吵相骂,看热闹最多的就是阿
拉小朋友。弄堂口食品店里卖
蛋糕边角料,价钿便宜,排起
象上海81
了长队,小巴腊子也喜欢挤过来看。这个辰光营业员就会吆喝,“小弟弟小妹妹跑开点,敲碎玻璃老价钿”。这也是儿歌,记得的还有“歪戴帽子橄榄头,养出儿子贼骨头”。而弄堂口卖栀子花的婆婆叫卖小调“栀子花白兰花……”,阿拉会跟着一句“三分洋钿卖一朵五分买两朵”,卖花婆婆会笑着赶阿拉走,“小赤佬,捣啥个蛋”,继续她的“栀子花白兰花……”
“落雨喽,打烊喽”
“落雨喽,打烊喽,小巴腊子开会喽,大头娃娃跳舞喽。”
比较而言,这首儿歌,在阿拉这一代上海人记忆里,印象更深刻。碰到下雨天,弄堂里的小朋友开心得
勿得了。阿姨妈妈们一边抢着收晒在露天的衣裳、被单,一边大骂自家的小囡,可以死回来了,落得汤汤滴,啥人还给侬汏衣裳啊。只要看到弄堂口过街楼下有小巴腊子,阿拉就会冒雨奔到那里,勿是去躲雨而是去“开会”,去唱那首“落雨喽,打烊喽”。过街楼跨在弄堂上,里面住人,底下可以通行。老头老太喜欢在此地冷天孵太阳热天乘风凉。碰到落雨天,此地就成了阿拉小巴腊子开会的地方。讲故事,吹牛皮,如果看看雨要停了,阿拉就开始白相“逃降赛”(官兵捉强盗游戏)。先是“乒令乓啷启”(猜拳),分队伍,赢的当“官兵”,输的当“强盗”。队伍分好,等雨一停,“逃降赛”
开始,两队散开。“强盗”先逃,数到100,“官兵”开始追。根据规则,“强盗”只能在弄堂范围里藏匿,不准出弄堂,也不准躲进人家家里。于是“强盗”们各显神通,有的藏在烟纸店排门板后面,有的躲进后弄堂夹墙里,我当“强盗”时,通常会躲到弄堂底36号门口堆的杂物后面。要晓得36号里住着的瘪嘴老太很凶,她交关讨厌阿拉这些奔来奔去的野蛮小鬼,发起齁来,她会用扫帚柄打人咯,大家都很怕她。为了“官兵”勿到我,我常常豁上了,屏着呼吸,轻手轻脚移动过去,躲进杂物堆里。啥人也勿到我,百试百灵。
不过参加“逃降赛”的也有
赖急皮(耍赖)的。弄堂里的阿华,大头小身体,头子活络。有一趟有人发现他一个人闷声勿响溜回自己家里,跟他阿娘一起笃悠悠的在吃冰淇淋。阿拉集体决定,以后的“逃降赛”勿带他白相了。不过碰到落雨天,阿拉还是会跑到阿华他家门口,拔直喉咙高叫:
“大头大头,落雨不愁,人家有伞,我有大头!”
这也是一首家喻户晓的儿歌。
跟“头”有关的儿歌,还有一首。那些年只要侬新剃好头,就会有小伙伴上来朝侬头上打三记,并且伴唱:
“新剃头,打三记,伐打三记触霉头。”
侬还勿能动气,这是规矩,侬只有等到对方也新剃好了头,毫稍(赶紧)朝侬头上打三记,算是打还。
还有一首交关有趣的儿歌:
“蜜蜂叮癞痢,癞痢背洋,洋打老虎,老虎吃小人,小人捉公鸡,公鸡吃蜜蜂”。
依次循环。也许这首儿歌流传广泛,以至于弄堂口烟纸店里还卖过这副纸牌,上面分别印着癞痢、洋、老虎、小人、公鸡、蜜蜂。一人发一张,可以当牌打。
“侬姓啥?我姓黄;啥个黄,草头黄;啥个草,青草;啥个青,碧绿青;啥个毛,三毛;啥个三,高山;啥个高,年糕;啥个年,19××年,倷妈养了个小癞痢!
”大家相互之间用手指头指着对方,心里交关开心。
还有一首好白相的儿歌:“山上有座庙,庙里有只缸,缸里有只碗,碗里有只蛋,蛋里有个小和尚,吾啊吾啊要吃绿豆汤”。
跟“和尚”有关的儿歌,记得还有一首: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有一天,老和尚给小和尚讲了一个故事: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一个
印象上海82小和尚,有一天,老和尚给小和
尚讲了一个故事……”
一直可以循环反复下去,侬
讲好白相伐?
“冬瓜皮,西瓜皮”
整个热天,弄堂里的男小囡
都喜欢赤膊,一条平脚裤,清清
爽爽。到了白露,就不能再赤膊
了,老古话讲,“白露身不露,
赤膊变猪猡”。有一个热天的
下午,我照例赤着膊出门,到弄
堂里同伴白相。男小囡没有
到,却被几个小姑娘拖住跳
橡皮筋。我讲,“我橡皮筋挑勿
来咯”,小姑娘们哪肯放我过
门,“侬可以帮阿拉拉橡皮筋的
呀”。大模子阿珍把橡皮筋的一
头塞给了我,她自己拉着另一
头。
“小汽车嘀嘀嘀,马兰开花
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
七,二八二九三十一,三八三五
六,三八三五七,三八三九四
十一,四八四五六,四八四五
七,四八四九五十一,五八五五
六,五八五五七,五八五九六
十一……”
小姑娘们一边跳橡皮筋,一
边唱儿歌。橡皮筋儿歌勿少,脚
步配合着儿歌的节奏,还有不少
花式跳法,非常有趣。我正想提
出自己也来跳跳试试。突然之
间,弄堂里一批“逃降赛”的男
小囡从天而降,一下子包围住
我,齐声唱道:
“冬瓜皮,西瓜皮,小姑娘
赤膊老面皮。”
我马上申辩:“我又勿是小
姑娘,哪能勿可以赤膊?!”男
小囡们你一句我一句,“跳橡皮
筋就算姑娘”“侬看到过男小囡
跳橡皮筋的吗?”“老面皮!老
面皮!”我恼羞成怒,跟他们打
了一架,结果寡不敌众,鼻头出
血,输脱。
阿珍用她的手绢帮我止住
血,在自来水龙头前帮我揩干净
面孔,并且还关照我:“今朝的
事体勿要告诉侬姆妈,不然倷姆
妈又要人家吵相骂了。”我点
点头,明白。再讲被人家打出鼻
头血也勿是件光荣的事体。“有
数了。”我把带有血迹作的手绢
还给阿珍。“谢谢侬。”心里
想,人家小姑娘就是比阿拉男小
囡懂事。要不然我回家向姆妈一
诉苦,姆妈肯定会上人家家里兴
师问罪,影响多勿好。
一首“木头人”的儿歌,伴
随过阿拉做弄堂游戏。一人背朝
墙,大家开始移动步子。裁判念
儿歌:
“三三三,我们都是木头
人,不许讲话不许动。”
我们除了眼睛可以眨,身体
都不能动了。一动,就算输。
“金锁、银锁,咯嘞嘞嘞一
锁。”
也是一首游戏儿歌。对了,
还有一首“朋友”的儿歌,是
阿拉学堂里跳集体舞辰光唱的。
“呀呀呀,到一
个好朋友,敬个礼呀,握握手
呀,你是我的好朋友。”
男女同学围成两个圈,面对
面,手拉手,一边唱儿歌,一边
转圈(一圈顺时针转,一圈逆
时针转),儿歌唱到“到一
个好朋友”,好,转圈停下来,
你面对的同学就是你的好朋友。
于是大家面对面做动作,“敬个
礼呀,握握手呀,你是我的好朋
友”。要晓得阿拉小辰光在学堂
里,男女同学之间是勿大讲闲
话,课桌椅上都要划上“三八
线”咯。只有在这个“朋友”
的辰光,男女同学之间才有机会
可以“敬个礼呀,握握手呀”,
交关开心!
“汤司令到,机关扫”
记得市面上放映电影《战上
海》那段日脚,阿拉班级里有个
姓汤的小胖子,只要他一进教
室,大家就立起来高喊“汤司
令到——”一趟被班主任听到
了,她大骂:“啥人叫咯?搞糊
涂脱了,此地是学堂,勿是……
(她讲此突然刹车)刚刚啥人叫
咯?跟我‘立壁角’去!”唔没
人出来承认,也唔没人去“立壁
角”,只有小胖子一个人偷偷地
笑。不过等班主任一走,阿拉又
唱起了当时流传的儿歌:
“汤司令到,机关扫,热
水瓶爆,癞蛤巴(癞蛤蟆)跳”。
印象上海83
后来大家就干脆叫那个姓汤的小胖子“癞蛤巴”了。
有些儿歌,明显是旧社会流传下来的,也蛮有意思。比如:
“小三子,拉车子,一拉拉到陆家嘴,拾着一包香瓜子,炒炒一镬子,吃吃一肚子,哧哧一裤子,到黃浦江边解裤子,红头阿三看见仔,拖到巡捕房里罚角子。”
“红头阿三”是英租界里的英国人雇来当警察的印度人,后来也有专门为上海有铜钿人家看门的,都叫“红头阿三”。据说懂英语的印度人喜欢在中国人面前摆谱,通常在讲一些不流利中文时,总会不自觉地加一句“I say……”(我说……)由于“I say”的发音和“阿三”很接近,因此便有了“阿三”的称呼。
“长脚鹭鸶敲洋钉”
阿拉班级有个同学,长脚,大家都叫他“长脚鹭鸶敲洋钉”。四眼长脚鹭鸶很老茄(骄傲、自以为是),扬言他从来不念儿歌,幼稚。他说他喜欢背唐诗,一年级就开始背唐诗,“鹅鹅鹅,曲项向天歌”。他的书包里总是放着一本《唐诗一百首》,他说他家里有一部《全唐诗》,比砖头还厚。
由于他的老茄,大家就勿大愿意睬他。有一次下了课,他在背“朝辞白帝彩云间……”,有同学就接口“李白走进厕所间”,引起哄堂大笑。他也不
买账,继续背诵唐诗,可侬是想要句句能接他的下句,谈何容易。不过我很聪明,心想干脆一律配上“一枝红杏出墙来”,看他如何?比如他背诵“日照香炉生紫烟”,我接下句“一枝红杏出墙来”;他背诵“山雨欲来风满楼”,我也接“一枝红杏出墙来”;他背诵“飞流直下三千尺”,我继续“一枝红杏出墙来”……四眼面孔涨得绯绯红。大家哈哈大笑,笑得四眼一点“台型”也扎勿着。现在想想真是幼稚无知。
长脚鹭鸶报复心思也蛮重的。记得有一趟开学习小组(当年几个同学到某一位同学家里,集体温课作业的一种课余学习形式),我去得晚了,长脚鹭鸶对我说:“给侬猜个谜谜子,看侬聪明勿聪明?”我手一摆:“请出题——”长脚鹭鸶口齿伶俐:“兄弟两个瘦又长,扭在一起下池塘。池塘里面打个滚,捞起变得黄又胖——请猜题!”我抓起了头皮,猜了半半六十日(形容时间长),猜勿出来。长脚鹭鸶哈哈大笑:“笨蛋!谜底是油条!”小朋友们全都笑得前抑后扬。我胸闷啊,我的绰号就叫“油条”,气得我真想打他一拳。于是我马上现开销,唱起了大家都熟悉的儿歌:
“长脚鹭鸶敲洋钉,敲来敲去敲勿进,原来里厢有只螺丝钉。”
小朋友们同样笑得前俯后仰,这回轮到长脚鹭鸶胸闷了。
玩伴之间,看到人家学侬样子咯,可以唱“学人家样,烂肚肠,烂脱侬只小肚肠”;看到人家哭了,可以唱“一歇哭,一歇笑,两只眼睛开大炮,一开开到城隍庙,城隍老爷哈哈笑”……
这些儿歌都是顺手拈来,毫不费力。
其实,一些让侬猜谜谜子(谜语)的儿歌,阿拉也都欢喜。比如:
“身穿绿衣裳,肚里水汪汪,生的儿子多,个个黑脸膛。(谜底:西瓜)”
“看看没有,摸摸倒有。像冰不化,像水不流。(谜底:玻璃)”
“四四方方一宝宝,洗澡时候发泡泡。你越洗来它越小,等你洗完不见了。(谜底:肥皂)”
“两个兄弟一样长,你要吃饭它帮忙。喜欢给你夹菜,不爱给你舀汤。(谜底:筷子)”
一首首儿歌,记录着阿拉小辰光的美好印象。上海老一代的儿童文学作家任溶溶、鲁兵、圣野、张秋生……都写过很赞的儿歌。我也是个儿童文学作家,写过童话、小说、报告文学、剧本,唯独没有发表过儿歌。儿歌难写啊,要想在小朋友之间传唱,就更加难了。
上海每年都要举办生肖儿歌征稿,一次次的新版《365夜儿歌》……这些为小朋友提供特别精神食粮的举措,值得大家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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